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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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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5 章

秦君昭在醫館值守的這幾日,祝霜也時不時過來幫他的忙。

二人一前一後走近歲雪的房間,秦君昭檢查了一下歲雪的傷勢,把她手臂上的藥布拆下時,血線蜿蜒而下,右手皮開肉綻,露出斷裂的骨頭。

祝霜看得眼皮一跳。

“歲師妹怎麽回事?”祝霜放下手裏端著的溫水盆,擰了一張帕子過來,輕輕擦拭她傷口上的血汙和殘餘的藥渣,“前腳剛出刑罰島,後腳又被誰打了?挺溫柔好脾氣的小妹妹,從哪裏結下些你死我活的仇?”

秦君昭在一旁挑著瓶瓶罐罐調制著藥膏,聽到問話聲時目光頓了頓。具體的情況沈紓星也沒和他多說,但他能猜到不是和學院弟子之間的爭鬥所致。

如果只是學院弟子的齟齬,昨日人送來時,怎麽會在她的傷口上發現殘留的不朽境的力量。

“這我可不知道,我們醫家的人最尊重傷者的隱私。”秦君昭開玩笑地應了一句,端著藥膏走到床邊,接過祝霜裁剪下的藥布,重新替歲雪包紮。

“哎等等。”祝霜突然發現了什麽,拍開了秦君昭的手,緊盯著歲雪脖頸上的傷口再三確認,皺起了眉頭。

她指著歲雪脖子上的一圈傷痕,擡眸問秦君昭:“你知不知道焰字決?”

明明是火焰灼燒過的痕跡,卻有利刃切割的齊整傷口。

秦君昭目光移向她所指之處,點了點頭。

焰字決是道生的術法,是東毓皇室衛家的自創殺招,秦君昭既然修醫家,對各流派的殺招都要了解,自然對焰字決有所耳聞。

昨日從沈紓星這裏接過人時,他便覺得此事若是傳出風聲,會掀起腥風血雨。

要殺歲雪的修行者如果是衛家的人,性質就不一樣了。

當世之人皆知,東毓皇室早在六年前死的死,殘的殘,活著的人都淪為了階下囚,被切斷靈脈後扔進了皇宮下永不見天日的地牢之中。

除了早被萬家救走的衛櫻,昭英公主那個叛國棄家的妹妹,還在商留萬家享福。

但世人不知,昭英的小女兒歲雪也沒有死。

東毓皇室之中能修行的人不多,道生門下更是寥寥無幾,如今用焰字決傷歲雪的人,最有可能就是衛櫻。

歲雪的身份是被她還是被萬家發現了?

祝霜見秦君昭神色凝重,就知道自己最初猜測的不假,低聲問道:“歲師妹真的是......”

秦君昭點頭:“紓星叮囑過不讓說的。”

“是應該保密。”祝霜若有所思地盯著歲雪看了一會,擡頭問他,“焰字決的事情,紓星知道嗎?”

秦君昭微笑著閑聊說:“他一眼就看出來了,還順便問了我一件事,套了不少話。”

涉及朝政的事情,本來是不該透露出來的,但秦君昭猜想或許對沈紓星有些用處,便心軟退讓一步,暗示自己說了也無妨。

祝霜微微蹙眉看向他,無聲詢問是何事。

“八年前,就是萬行野親自游走四國的那會,他曾到我蒼烈,隨行的一名女子以焰字決殺了餞飲宴上的大司禮。”秦君昭有著上位者的氣質,心思幽深不可測,說起這段令蒼烈人難消怨氣的往事時,也只是一句話淡淡帶過。

國與國之間,立場千變萬化,沒有永遠的盟友,也沒有不變的敵人。

祝霜和秦君昭之所以會與沈紓星成為朋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於對彼此的欣賞,但他們畢竟來自不同的國家,又有特別的身份,為了維護這段被自己珍惜的友情,有些話必須要仔細斟酌,或者幹脆不說。

如果是在衛家人掌權的東毓還沒有覆滅前,他們之間的關系維護恐怕還要小心翼翼幾分。

祝霜知道這件事情,也就是從那天之後,人們都知道了本該關在東毓監牢裏的衛櫻被什麽人帶去了何處。

祝霜眸光凝重幾分:“我爹和大哥當時就在現場,回來時提過幾句,聽說那場餞飲宴上,沈將軍也在,但我至今不知東毓和商留同時來人是為了做什麽,他們又在餞飲宴上發生了什麽不快。”

秦君昭在床邊的小竹椅上坐下,取出藥膏塗在歲雪的傷口上,指腹輕輕推開,慢條斯理開口:“萬行野想從我蒼烈借道,攻打明月州。”

“沈將軍是奉了東毓皇命而來,代表東毓表示並不想起戰事。而我蒼烈當時正是休養生息之際,父皇也無心摻和商留與明月州之間的糾紛。”

東毓和明月州由一片荒漠相隔,都毗鄰蒼烈。商留要攻打明月州,從蒼烈借道是最快的辦法,可是同時也讓東毓民眾惴惴不安。

商留軍隊只需向右轉個頭,就能來到東毓的邊境。

秦君昭動作熟練地上著藥,說得笑了聲:“他二人都是說一不二的性子,當著群臣的面重提商留與蒼烈幾十年前合作出兵又互捅刀子的事情,鬧得三家都不歡而散,斷了借道合作的可能。”

以至於餞飲宴上,萬行野一肚子怒火註定要發洩,蒼烈便犧牲了一個大司禮。

祝霜聽完覺得疑惑:“明月州裏有什麽值得惦記的?”

萬行野從不遮掩想擴張版圖之心,但歷來打的都是四國之中最弱小的東毓的主意,祝霜的確想不明白萬行野怎麽真打算出兵時,卻惦記起了明月州。

秦君昭一刀剪斷藥布,擡頭看向她,以一種近乎向往,又帶了幾分明知不可信的輕嘲的語氣,回答道:“影族皇室血脈力量可以改天換地,重塑規則,而據說明月州中,藏有歷代影族皇室血脈力量的凝聚,世世代代,不滅不散。知道這個秘密的人稱它為一種力量的傳承,將它視為世間最強的崇天術-回天。”

世間最神秘的回天,從來無人擁有,無人見過其作用的回天,來歷竟然如此。

想得到它的人,絕對不止萬行野。

祝霜震驚的神色有幾分崩裂,覺得自己對影族的認知在被無限刷新:“我現在真是好奇影族人到底是什麽來歷,虛獄足以毀天滅地,沒有可解之法,皇室血脈力量又能令天地規則都無法對它進行約束,這樣強大的一群人,來到我們這片大陸究竟是圖了什麽?”

秦君昭語氣平靜:“霜霜也不必怕了他們,這樣強大的一群人,不僅沒能將我們這片大陸侵吞蠶食幹凈,還反遭誅殺,被驅逐至封幽界下不得翻身。”

祝霜正色道:“我怎會怕了影族?不過是好比早一步登臨無上境的侵略者來到了眾人實力尚在凝虛境的地盤上,這種差距並非一成不變,無法逾越,最終勝負還要靠這塊地盤上的人來定。我只是想不明白,明月州怎麽會有你說的這東西?”

“紓星也這樣說。”秦君昭擡眸朝她笑了笑,解釋說,“明月州林家與影族有些淵源,可以追溯到影族人剛來到這片大陸上之時。回天就是由他們把影族皇室世代的力量盜至明月州後,才凝聚而成。”

祝霜接受了這個震撼的秘密,追問道:“你們怎麽知道的?”

秦君昭已經上好了藥,右手覆在歲雪臉上,掌心有金線蔓延生長,強行輸出覆生之力進入歲雪的身體,最大程度撫平內外的裂痕。

他聚精會神地做完這件事後,方才回過頭來應她的話,剛要開口,就忍不住垂首咳嗽了幾聲。

祝霜看見他指縫間溢出的血跡,神色一變,卻被他搖頭安撫。

“沒事的。”秦君昭乖乖坐好,任由祝霜給他擦臉,淡聲解釋道,“明月州程家,是我們的人。”

歲雪在心裏安靜地梳理著這些驚天秘密。

明月州程家的身份應當還未暴露,林月河還把最初的那個心上人當成白月光。

萬行野想要回天,卻至今沒有真正攻打明月州的動作,要麽是因為並沒有回天在明月州出現的切實證據,或者它早已不在那裏,失去下落,要麽是因為明月州中有令他忌憚的東西。

萬家想要什麽,就得讓人奉上鮮血與屍骨向他低頭嗎?

歲雪習慣直接動手,少做無用的解釋,免去關於善惡的爭辯,卻是頭一回想同這個世界問一次公道。

祝霜和秦君昭已經出去好一會了,屋子裏重新安靜下來,歲雪漸漸平覆情緒,擡手看了眼纏在手上的布條,無視四肢百骸間的餘痛纏綿,試著想要坐起身來,卻被一道幹脆好聽的女聲制止。

“亂動的話,體內還沒有完全融合的覆生之力會逆行,會讓你更疼。”祝霜端著剛剛熬好的藥走了進來,放在她的床邊,“君昭說你今日應該會醒過來,正好就可以喝藥了。”

歲雪便乖乖躺好:“有勞祝師姐和秦師兄,等藥涼了我就喝。”

在歲雪眼裏,祝霜與沈紓星雖然一樣出自武將世家,卻有不同的氣質。

沈紓星平日正常情況下,總是一派沈靜雅然的模樣,如神兵在鞘,不以威懾人,而祝霜言行舉止颯爽大方,快意恩仇,更符合人們對於一個小將軍的印象。

“有什麽想吃的嗎?你餓了一天。”祝霜剛問出口,見歲雪皺著眉頭陷入選擇的困難,說,“君昭做的百合面還可以,要不嘗嘗這個?”

歲雪點點頭,道了聲謝。她左右望了望,問:“沈紓星呢?”

沒記錯的話,昨晚有很長一段時間都陷入了半夢半醒的狀態之中,許多人說話的聲音在耳畔嗡嗡作響,卻又聽不清晰。等到一切都安靜下來,有人輕輕撫過她的臉龐,在她旁邊靜坐了許久,什麽時候悄聲離開的,她卻不知。

“誰知道他呢。你在這裏,他忙完事情就會過來。”祝霜拍了拍她的臉蛋,“安心休息。”

歲雪眨了下眼睛,不怎麽習慣這種親昵的,被當做小孩子對待的舉動,不太好意思地往被子裏縮了縮。

已經起身往外走的祝霜忍俊不禁,回頭多看了她一眼。

怪可愛的。

難怪沈紓星會喜歡乖巧柔順的女孩子。

祝霜忍不住了,掉頭走回來在歲雪身邊坐下,神神秘秘問:“天命棋的使用辦法可知曉了?”

前一陣子進無盡海,而沈紓星占出天命棋恰好被無盡海吸收在內,既然是勢在必得的東西,祝霜就默認沈紓星已經拿到手了。

歲雪露出一雙茫然的眼睛:“什麽天命棋?”

祝霜楞了下,心說不會吧猜錯啦?天命棋不是找來給歲雪破解血煞命格的?

“我沒有拿到天命棋。無盡海出現異動,天命棋即便沒有被毀,也要等到無盡海下一次開啟才能見到。”

沈紓星站在門口,手裏拿著幾株通身幽蘭,花葉肥厚的植物。

他說這話時,露出難得一見的落寞與自責,而這副曾在緒語洞中見過的模樣再次落在歲雪眼裏時,像尖針一樣紮得她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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